徐力南几分得意大声应和，“所以嘛，现在提前给你打一针清醒剂。哪怕你是给我们演戏呢，也希望你能坚持多演几场。如果你能坚持一直这么表演下去，你也算是不多见的好厂长、好同志了。”
　　听徐力南这么说，苏岐一点儿没有生气，故意用开玩笑口吻说，“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我的级领导。”
　　在众人哄堂大笑里，徐力南咧嘴笑了。“按咱们一贯宣传的理论，我们是国家主人翁，你是人民勤务员，我应该是你的级领导。”
　　苏岐真正对这人有了兴趣，一半玩笑，一半真诚说，“既然你是我的级领导，我要认真请教一下，我今后怎么干才能当好红光厂的厂长？”

　　徐力南略微思索一下，也一半玩笑，一半真诚回答，“虽然我也空顶了个国家主人翁的虚名，却一点儿不具备指教你的真才实学，暂且送给你一条老毛的语录供你借鉴吧。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
　　“我明白了，如果我经常想到我是幼稚可笑的，想到有一千多号真正的英雄在注意我的言行，以后我犯错误、走邪路的概率会降低一些。”
　　徐力南一点儿不谦虚说，“我是这个意思。”
　　当天午，苏岐从姬长河那里知道在工厂大门口给他背诵领袖语录的徐力南是总装配车间钳工工段的工段长，他不但有满脑子装配钳工的知识绝活窍道，还有一身武术散打的好功夫，在红光厂年轻工人里一直享有很高威望。

　　看苏歧对徐力南大感兴趣的神情，姬长河及时提醒说，“厂长，以后你离那小子远一点儿，不要轻易去招惹他，免得自寻烦恼！那家伙有点儿叛逆性格，特别喜欢对领导说臭话、要领导难堪来表现自己。”
　　“这话怎么讲？”
　　“他经常在公众场合揪领导的小辫子，故意牙酸口臭的让领导下不来台。”姬长河有些头大的摆一摆手，“我这人见人怕的坏脾气，也有几次被那家伙恶心的无地自容。”
　　“还有呢？”苏歧笑起来，意犹未尽问。
　　“还有，那家伙仗持有一身出类拔萃的钳工技术，经常对车间领导犯横宁呲。尤其这几年红光厂经济效益大幅下滑，家伙一天到晚都喜欢扎一副倨傲自大的式子，动辄威胁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爷这一身技术，到哪儿都是宝贝蛋儿！”姬长河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长长叹息一声闭了嘴巴。
　　姬长河的提醒反而大大引发了苏岐对徐力南的兴趣。以后只要去总装配车间公干，他要顺便去钳工工段里转转看看，有话没话都要和徐力南闲扯几句。不长时间，他喜欢徐力南敢说话敢担当的性格，喜欢徐力南几分幽默、几分犀利的语言风格，不知不觉把徐力南当成自己的朋友。徐力南自然也喜欢认他这个厂长做朋友。
　　周末早晨刚班，余慧子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被室主任叫去在他办公桌前边罚站。不光被罚站，还要任凭那个死矮胖子暴跳如雷对她口沫四溅斥骂羞辱。
　　昨天下午从一线运营部门反馈回来一条信息，因为这边大宗生意核算办公室提供的一份材料有两处百分的计算错误，导致无利公司在一宗很重要、谈判等级也很高的生意谈判陷于非常尴尬的地步。室主任被总裁麻天际叫去指鼻子戳脸好一通臭骂，回办公室以后连晚饭都顾不吃，立即组织人马连夜加班排查事故责任者，最后终于把这起事故责任又落实到余慧子头。死矮胖子的室主任完全彻底被气晕！

　　今天早晨刚班，他迫不及待把余慧子叫过来，一定要把从总裁那里受到的恶气全部发泄到这个花里胡哨女人身！
　　“……你他妈是猪脑子啊！同样的错误犯了又犯，每天交来的报表都得要我帮你改了又改。这次我稍不留神，你给我捅这么大漏子。真不知道公司人事部怎么搞的，非要把你这号看不用的蠢货招进公司来滥竽充数，还他妈的给你那么好的福利待遇。”
　　余慧子已经被骂得有些昏头胀脑，不耐烦犟嘴说：“我这个蠢货本来不想在这里滥竽充数，主任不想要我，把我退回人事部去，让他们重新给我分配工作。”
　　室主任大力拍一巴掌桌面，更加大声训斥：“猪脑子，要是能把你退回去，我早把你退回去八百次了！真是一头空前绝后的蠢猪！”
　　第四十三章
　　余慧子不服气嘟哝：“既然退不回去，你干嘛不分配给我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听清了她的嘟哝，室主任眼睛喷火地又骂起来，“你享受着公司那么高的福利待遇，是这么几组简单的核算数字，你都猪里猪气的给我粘成一团糨子，还有什么工作你可以力所能及，咹？”

　　余慧子据理力争说，“我大学得是科，你们却分配我来干这种只有学了高深数学和金融学以后才可以胜任的工作，我当然只能是勉为其难了。”
　　“哟嗬，平日我说你，你始终给我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式子。今天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成心和我对着干了。”室主任有些怪盯住她：“怎么回事，猪找到靠山了？”
　　余慧子语气冷硬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在生日这天还被你污辱漫骂。”
　　他恶毒冷笑起来问，“你不想要污辱漫骂，想要什么？生日大蛋糕，还是成束鲜花？”
　　“我不稀罕你的礼物，你不能再猪长猪短侮辱我。”她仰起脸直面相对他。
　　他被她眼神里的挑衅激怒了，大声吼叫，“不想受我的侮辱，把你手头工作干好！母猪！”他把办公桌的一叠材料抓起来，隔着桌子劈脸向余慧子扔过去。
　　余慧子看见白花花一团材料直向自己面门飞过来，本能扬起胳膊拦挡，几十页A4纸一下被打散开，漫天飞舞。余慧子也被激怒了高声喊叫：“有话好好说，不许骂人！”
　　“这都是你自找的，说你是猪，已经高抬了你！”
　　“你再骂我是猪，我说你是一个性无能的臭流氓！”

　　室主任一下眯细了眼睛，不认识地盯着她，“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余慧子毫不退缩和他对视着说话：“自从我进入这间大办公室以后，你不断地千方百计刁难我，不断地用肮脏流氓语言侮辱我。我知道主要原因并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是心理变态。你仇视漂亮女人，因为漂亮女人曾经让你屡屡品尝被抛弃的苦果。”
　　室主任面孔涨红了问：“余慧子，你漂亮吗？我怎么没有发现，是你自以为漂亮吧？实话说，你的相貌体态都让我从里到外感觉厌烦恶心！”
　　“你那样看，是因为你有病！并且心理生理都有毛病。”余慧子故意挺一下胸脯再撩一把头发回答，“我当然漂亮，并且是非常、非常漂亮！我的漂亮，只要是没有生理缺陷、没有瞎眼的男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他明白了她是要拱他的火，要和他大吵大闹一番，反而冷静下来降低了嗓门，“好啦，你不要再给我废话啦！把你错误连篇的杰作一页页捡起来拿回去。给你限定一天时间，用钢笔工工整整抄写一遍，抄写不完，不许吃饭，也不许休息。”
　　看着洒满地板的件散页，余慧子反驳说，“你让我手抄这些材料，有什么意义？”
　　室主任得意洋洋说，“什么意义也没有，是让你难受，让你长点儿记性。”
　　余慧子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喊叫：“我不干！你是一个变态的虐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