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龙主任挂断电话—龙主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把手机折腾得非常难受，难受的手机谴责道：“前天公室主任说汪先生夫人追悼会今天举行，你不是推掉吗？你是什么人呢？”—那边何局长耳边嘟嘟嘟响着手机断线盲音，他还捏着手机，就像孙子对有权、有钱的爷爷点头哈腰，觉得训斥不够，等着龙主任继续。
　　日期：2019-02-23 11:02:47

　　汪师母葬礼 （六）
　　★汤溢泽
　　★6
　　会场阴森，程序从简。三汪哽咽含泪简述汪师母简历时候，唐行长开车直奔松木陵园。他算计走熟悉大道红灯多，但抄小路遇到塞车，平时十分钟车程却拖拖拉拉花二十分钟。车停稳，唐行长看到“汪老儒母千古”临时灵堂，他瞄一眼真正的汪姓母亲儿子李总，觉得很面熟。“哦，对了，就是他由二汪牵线，去年八月份，从我那里搞到五千万贷款。”他错以为李总是给二汪家帮衬、跑堂的，错以为这就是汪师母灵堂，这上面不是“汪老儒母千古”横幅吗？“还要啰嗦啥？赶快施礼，让大家尤其是许部长看看我是多么怀念汪师母的。”唐行长双手合十，三鞠躬，然后磕头跪拜，眼泪唰唰流，泪珠成线，与海绵垫板相连—李总的母亲觉得唐行长很怪异，差点从水晶棺挺身要感谢这个不速孝子，这个从未交情的后人—唐行长足足哭了三分钟，爬起来时候说句：“汪师母安息。”一旁的李总道：“行长行长，你搞错了，你要跪拜的汪师母追悼会在大厅里举行。这是我母亲的临时灵堂。”唐行长“∫”地起身，有投资严重失误，或者走错门爬错床被逮住的猛省。李总向他敬烟，他也没要，转身急忙朝大厅跑去。李总目送他，心里骂道：“批贷时候吃了我二十万元红包，做个孝子也应该的。”

　　唐行长跑到大厅门口，已是八点四十分，他看到右边的汪先生侧面，“这次没走错，也没搞错。”他在门口接待桌台上抓一朵白纸花插在上衣口袋里，立马快步往里冲。
　　这时已是与会者迈着沉重步履围绕汪师母遗体告别，唐行长见缝插针越过小王、小龙他们，挨到跟随许部长之后的小崔，才与他人同步挪脚。唐行长与其他人一样，向汪师母三鞠躬，礼节性与三汪、汪先生握手。汪先生十个手指与唐行长象征性搭在一块几秒钟，汪先生先失子再丧妻，悲情满骨髓，但他思维慎密：“大汪去后唐行长没来，我妻子噎气，小王、小龙群里回话，他没任何反应。我刚才一直瞄看来人，没有他，他怎么来得这么快？难道是从陵园地里钻出来的？肯定是谁向他透露许部长、熊书记他们参会的信息，这里面有他的暗线、卧底。”—汪先生不寒而栗，他锐眼审视唐行长那么沉稳，那么伤心，那么悲戚，那么…“装得不错。”汪先生自言自语，他看看后面的小王满脸真正的哀思，好像完全忘记那个市优干一样，他像又被剜一刀。“唐行长这装自叹弗如，永远落后，如果有平台，孔明哭周瑜那戏剧可重演。”他本想很坦诚说：“小唐，你这哪里是来吊念师母，明明是来看活人的，看有权的活人。”但他嘴角也佯装亲切道：“行长你来了，谢谢！”这细微待遇是前面的小崔没享受的，唐行长窃喜。窃喜的他唯恐许部长、熊书记他们跑远了，他加快速度跟进。他从熊书记紧紧后随许部长样子，推算出熊书记就是一只尾巴、一个保镖。要搭上这些人关系，顺着竹杆往上爬，就必须擒贼先擒王，关键是许部长。许部长认可他这个老同学，许部长半句好话就是给唐行长做最好的广告，也是他最好的投名状。

　　唐行长拉着许部长的右手，脸上忧伤又欣喜，或者说忧伤是底漆，掺入适量的欣喜这样稀释剂，道：“许同学、许部长您亲自来了？”如果不是“许同学”这个称呼，熊书记说不准会来个降龙十八掌，掌开唐行长，“我来此地就职两个月，你是什么东西来强抢我的生意？”但警犬要看犬警意思，不能乱咬乱冲，万一掌了许部长的相好同学？
　　这个“亲自”，许部长听多了，估计以后会升格为亲自睡觉、亲自吃饭、亲自生病…多年没见，许部长脑成像图片也没有唐行长这个人，但听到老同学之称，不能拒绝，也不便不认同学，比如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我哪有你这样同学？”师母尸骨未寒，却不认同学，让汪师母如何安息？这参会的人大多数是汪师母生前的要好，而来的学生怀有尊敬之心，报恩之情。人生交往亲密度的衡量器不是夸夸其谈，最好的就是死后是否真心来看最后一眼。许部长略停步，与唐行长拉拉手、点头，礼节有点陌生、面孔悲哀，许部长双重冷漠离开，上车前与小崔、小王这些老同学挥手一下，一溜烟去调研了。

　　唐行长心里算盘稀里哗啦被打乱，看看，这许部长架子不小，不但没有把他介绍给熊书记—“这是我发小，非常优秀的同学，当年的市优干。请多加关照。”—再不济也说一句老同学好，还这么冷漠，冷得寒心。
　　一股寒风袭来，唐行长打个寒颤，还滴了几粒尿水。这就是投资打个水漂。唐行长清楚小崔与许部长死铁，他与小崔热乎点招呼一下，顺便把从许部长那里得到的冷漠一成转给小崔。然后与小王、小龙等礼节性握手告别，把余下九成的丢给他们共享。至于年底人事变动，小俊靠边了，“害得老子给李总的母亲做孝子，奇耻大辱！这个事情也弄不好，还做什么科长？”但是不能对任何人泄漏做李总母亲孝子那幕。他也谅李总不会传出去，催促还贷、还贷不成司法途径等等组合拳，他知道轻重的。即使李总外传，他也一口否认，“我呢？还要对小俊更亲热一点，笑容多一点。”

　　（2018年10月30日初稿，同年11月05日前3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