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简陋,一桌方桌不大,而且又残又旧,看上去比老狗还要老,估计是他从孩童时用到现在,几个尺余高,由树干锯成的一截截墩桩当凳子。李隐和萧逸云刚一坐下,老狗便提壶烧水,功夫不大,蒸汽袅袅,茶香阵阵。
老狗虽然老态龙钟,但沏茶的手法相当娴熟老练,茶杯的使用时间估计也是古董级别的了,只见他将茶分别端到李隐和萧逸云的面前,道:“请!”
轻呷入口,顿觉醇厚浓酽,齿颠留香,萧逸云忍不住赞道:“好茶!但不知道茶之名?”
老狗呵呵地笑道:“此乃老朽在这深山之中采摘的野茶,自炒自制自取名号叫仙眉茶。”
李隐道:“老狗不问世事,与世无争,跑到这天外之地来,好不逍遥自在。”
老狗突然收起笑脸,轻轻地道:“李隐,你如何知道在下与世无争?”
李隐笑道:“不知道,不过你跑到这深山老林中来,争什么?”
老狗似有感触地点了下头,道:“是啊,争什么。”接着扭头盯着李隐,道:“你不是捎了烧鸭和酒来吗?热了,咱们一醉方休。”
李隐道:“老狗,咱们哪一次不是一醉方休的?”
老狗道:“这倒也是,这次也绝对不例外!”
李隐道:“不错,等会边喝边聊!”
从狗头斋捎来的一品刀确实很好喝,菜也没变味,如果说李隐能喝,老狗似乎更能喝,毕竟近百岁的人,李隐喝了多少,他也喝了多少,李隐没醉,他也没醉。
酒过三巡,菜添五味,这时老狗抿了下嘴,缓缓地道:“李隐,这次你来找我,我不但看出来,而且还能感觉到,你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我帮忙,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李隐望了萧逸云一眼,接着才对老狗道:“听说过射天弓落日箭鱼肠一出天下变吗?”
老狗神情顿时时一凛,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点了下头道:“我虽然老了,但耳不聋,眼不瞎,这三件据说能改朝换代的神器,知道一些。”
李隐道:“我们手上有一张这三件神器的藏匿之地的地图,在下想让你做一张假图,不一定要跟真图一样,但看上去至少要有些年月,这大概只有你能做到。”
这时,萧逸云从怀里小翼翼地掏出林义堂交给他的那半边藏宝图递到老狗的手上。
老狗接过来仔细地端祥起来,手也轻轻的颤抖着,好一会,他警惕地抬起来头,侧耳象是倾听屋外的情况,在确认屋外情况无异后,他盯住萧逸云,压低嗓门,道:“此乃真正的藏宝图,你从何处得来,怎么会只剩下半边的?”
萧逸云将林义堂如何得到如何隐姓埋名到他们如何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狗。
老狗叹道:“忠肝义胆,心怀天下,难得!难得!你们欲毁这三件神器,一不为朱明皇朝,二不为欲窃天下造反之人,只为天下苍生百姓不受战乱之苦,更难得。”
萧逸云道:“据说这三件神器每逢现身之时总会血流成河,野荒民散,如果反复出现,岂不是祸乱相踵,海内鼎沸,天下百姓要世世代代在匝地烟尘、干戈满地的战乱中荀且求生?所以,在下认为只有毁灭这三件神器,让皇朝更替尊遁天道恒循。”
老狗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只是这图为何会到了阉党手上的?”
李隐道:“确实是从阉党的手上拿来的,不过千头万绪总有其源,老狗,你如何断定此图乃真图?”
老狗道:“老朽当然知道!因为此图乃老朽师祖包定天所绘,老朽曾听师父详细的说起过图的内容,所以一看便知。”
此言一出,萧逸云和李隐顿时大吃一惊。
老狗接着道:“洪武二十年,太祖皇帝听闻天下竟有这三件能改朝换代的神器,狐疑间即差包定天搜寻这三件神器的下落,包定天曾为蓝玉部下参将,其领旨后带领两个亲信也就是徒弟唐门秋和杨雪贵访遍五湖四海,名山大川,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六年风餐露宿、披荆斩棘般地苦苦搜寻,终于找到了神器,师徒三人携带神器准备进京朝阙,谁知凉国公蓝玉被人告发谋反,株连甚广,一公十三侯二伯皆牵连入蓝党案而被抄家灭族,连坐死者数以万计之众,而包定天也被牵连其中,在进京的半途中惊闻事变,他自知难逃一死,旋即带着两个徒弟隐姓埋名逃没深山野林之中,直到建文帝登基改元,闻其将平反蓝党一案,遂将三件神器朝献于建文皇帝,帝甚喜,厚封包定天。谁知蓝案未平,皇朝又生叛乱,成祖发动靖难之役,建文帝兵败,从此下落不明,建文帝在兵败前又将三件神器交由包定天带出京城择地而藏,以图东山再起,包定天带着两个徒弟昼伏领夜行,一路逃到古图镇,因这里山高林密,所以将神器埋藏于此山涧之中,由于当时兵荒马乱,包定天只身一人将神器埋藏后绘成两张地图,其时两个徒弟并不知晓埋藏的确切地点,待他们师徒三人返回京城寻找建文帝的途中被燕军认出遭到追杀,情急之中包定天将两分藏宝地图分别给了两个徒弟后被燕军中的高手所杀,两个徒弟也从此失散,再没相见,老狗便是唐门秋一枝所传,听师父说,当年唐门秋与包定天失散后,由于朝庭继续追捕建文朝旧臣,所以唐门秋东躲西藏云游天下,直到二十余年后的宣德元年,已近六旬之龄他带着一个徒弟回到古图镇,朝庭已不再追查建设文朝旧臣,再加上他云游天下,博采众家之长,所以武艺高强,更无所忌,他回到古图镇,一直与他的徒弟在寻找包定天包藏匿的三件神器已了师愿,但终无所获,有一天,唐门秋独自一人带着地图出门后一去不还,应是遭遇不测,他的徒弟没有走,凭着对地图的记忆,继续找寻,估计是怕泄露出去,所以一代师一个徒,就这么传了下来,从建文朝算起,传到老狗这已是二百余年了,到如今天启朝已是八代师徒,经十五帝了,两百年弹指一灰间,斗转星移,人世沧桑,老狗虽然也在苦苦寻找,亦是终无所获,亦没能收到徒弟,愧对历代师祖,穷尽毕生孑然一身,纵是如此,亦无所悔,毕竟为了当初的承诺,所以方才李隐说老狗与世无争,真的与世无争?”
萧逸云道:“一诺千金穷其一生,天下间有几人做到?前辈不必过于伤怀,也许是天意冥冥中的注定!”
老狗道:“近年来,不知从何处传起说这三件神器又将重现天日,大概在东口或者古图镇上,以至朝野震动,江湖上下黑白两道、三教九流皆蜂拥而至,老朽甚至怀疑你们这份图极可能就是当年唐门秋手上那份。”
李隐道:“有这可能而已,毕竟是两份,古云山雨欲来风满楼,在下早有所闻,本自当谣传,不想真当有其事,如你所说,这三件神器在洪武朝末和建文朝初时曾出现过,出现后建文朝灭,如果这三件神器当真又重现天日,莫非这天启朝要换帝?”
说完他望向老狗,又望向萧逸云,一时间三人皆面面相觑。
老狗道:“先师曾言,射天弓落日箭,鱼肠一出天下变,三件神器若同时现世,天地动容,日月无光,亦言鱼肠征袍必将改朝。大明从洪武元年算起,至今已近二百六十年了,想想历朝历代的更迭,也不外乎如是,老狗虽居深山老林之中,但也知道如今世道中落,由于连年灾荒祸乱交兴,百姓颠沛流离饿殍千里,盗贼民变蜂涌而起,一石千浪,大明已是江河日下风雨飘摇啊!”
李隐道:“既是如此,那这三件神器,我们是找还是不找?”
老狗斩钉截铁地道:“找!我们不找寻,自有人会找寻,我们找寻到立即毁灭,也许乱一次,如果阉党先找到,也许乱上百次千次,天下永无宁日!”
萧逸云道:“前辈所言极是!”
老狗道:“老朽还有一物,如果你们没有此物,纵算寻回了另一半宝图,要找到神器亦是困难重重。”
李隐道:“何物?”
老狗轻轻地道:“五爪金龙令,此令盘平时看空无一物,一旦在数尺内发现神器,立即会产生感应,令盘正面会浮现一条五爪金龙,特别是在风和日丽之下。”
说完,只见他取出一只碗口般大小薄如铜钱的金令盘,交到萧逸云的手上,盘面如镜,金光闪闪,上面当真空无一物。
萧逸云道:“多谢前辈,在下收好了!”
老狗道:“找到这三件神器,每件神器要让一个年轻熟练铸剑打铁师父击打三下,这个铸剑师父必须要压得住神器的气势,也就是说这位铸剑的师父可能并非寻常之人。”
萧逸云道:“前辈,如果在下等人寻找了神器,亦依规而行,如何才能毁灭掉?”
老狗道:“九曲黄河天下之母,只有它才有这样的胸怀容纳,况且河水千年浑浊,泥沙翻滚,神器入水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寻到了。”
李隐点了点头道:“有道是九九归一,九者为尊,况且黄河乃中土龙脉,只有黄河才是三件神器的最好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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