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时代》
第5节

作者: 过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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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辉也很无奈:“听说是央组织专家开会的时候,本来这条都快过了,但苏委员提了一句,说氦气更稳定——你知道的,涉及‘一号工程’的事情,只要有质量更好的方案被提到,那拍板的人是绝对不敢图省钱的,贵一百倍也得。”
  老爹:“算非氦气不可,现在用的是法液空的进口氦气,让他们继续用不行了么?”
  听了这话,一贯和蔼的秦厂长也声色俱厉起来:“那要是将来外交形势发生变化,蓬皮杜翻脸了呢?法国人也跟林德、普莱克斯一样不卖给我们,难道伟大领袖的水晶*要充氮气么?这是政治问题!不能马虎的!我们国人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制氦技术!”
  顾骜听到这儿,基本已经知道父亲和秦副厂长在争些什么了。
  而秦辉的最后一句话,因为错得太明显,更让他忍俊不禁。
  正被领导问得走投无路的老爹,立刻找到了撒气点,一耳光扇过来:“大人说话你笑什么?没礼貌!”
  “唉,小顾,打孩子干什么,正事儿要紧!”秦辉拉住了老爹。
  “我是说蓬皮杜都死两年了,现在的法国总统叫德斯坦。”顾骜知道自己失礼了,解释道。
  这也可见如今的国内的消息闭塞。很多国人或许只是因为蓬皮杜四年前来访华、而新总统没来过,永远记着法国总统是蓬皮杜吧。
  事实到了80年代初,还有不少人以为美国总统还是尼克松呢。
  “知道法国新总统是谁,把你能成这样!有本事你倒是说说怎么造氦气啊!”老爹为了秦厂长的面子,随口呛了顾骜一句气话。
  谁知,顾骜等着他这一问呢。
  秦辉和老爹争论的议题,顾骜刚才已经在脑内复盘清楚了:
  首先,他们口的“一号工程”,是指去年9月份、伟大领袖那个之后,为了保存遗体供人瞻仰的那个工程。
  在技术方案讨论会,谈到水晶那啥里充什么保护气时,一机部的某个学部委员,提出了用氦气。(学部委员是后来的科院院士)
  氦气是最惰性的气体,跟什么都不会发生化学反应,作为保护气效果当然是杠杠的,可制取难度也是所有气体最难的。
  所以,目前那啥容器里充的,是从法液空进口的氦气。
  但进口氦气价格昂贵,将来还有被法国人卡脖子的风险,不是长久之计。
  目前地球只有4家公司能制造氦气,分别是法国的法液空,德国的林德,美国的普莱克斯,还有一家苏联厂。
  于是一机部派了特派员到地方,找国内这一领域最强的厂子,尝试攻关国人自己的制氦机。
  一兜二转,找到了钱塘制氧机厂。
  老爹供职的这家厂,在本领域的实力还是可以的。早在1953年,老爹才20几岁的时候,跟着师傅一起,参加了造出新国第一台制氧机的大会战。
  所以,现在面对“造出新国第一台制氦机”这种“不可能的任务”,厂里躲都躲不掉。

  那么,再搞一次大会战,造吧?
  说得轻巧,技术却完全看不到可能性。
  空气分离的技术原理,说白了是靠制冷机和压力容器,利用气体的沸点不同,把它们分离开来。
  如空气的主要成分是氧气和氮气。氧气沸点是零下183度,氮气沸点零下196度。

  只要有一台制冷机,能够精确地把分离罐的温度,降低到零下190度,介于两者之间。那么氧气会变成液体,而氮气依然保持气态,这实现了氮氧分离。
  说起来很简单。
  具体到工艺,拼的是谁能造出更省电、并且能把温度降得更低的“冰箱”、以及更耐压的超低温容器。
  谁都知道制造高压容器需要极高的工业资质,因为万一质量不过关发生爆炸,灾难绝对是毁灭性的。
  而制造“超低温高压容器”,更是工业禁区的禁区。

  因为一般的金属材料,哪怕常温下物理性能完全符合要求。可一旦降低到零下200多度的工作环境,很多曾经牛逼的合金,都会变得非常脆弱,甚至跟冰块一样易碎。(想象一下红警3盟军的冷冻直升机)
  而制造氦气之所以最难,因为氦气的熔点和沸点,是所有已知物质最低的。
  在常压下,要降温到零下269度,氦气才会液化。
  至于“结冰”,在常压下更是是连理论可能性都没有的——氦气的熔点正是零下273点15度,也是绝对零度。

  而绝对零度是不可能达到的。
  如今钱塘制氧机厂的技术水平,基本也停滞在60年代期的样子。最近十年因为不可描述的原因了,技术毫无进步,甚至还略有退步。
  甚至老爹顾镛之所以能当“代技术科长”,都是因为前两年,技术科正牌的邵科长被人说是“白专道路”,斗倒了。(原来的科长是交大的高材生)
  而老爹只有初学历,有手艺,没化,是个八级钳工,一直觉得力不从心。如今拨云见日已经半年,各项工作渐渐回到正轨,他本来想请辞回去当工段长。
  结果偏偏这个节骨眼,央的特派员来了,非要厂子里立刻讨论制氦机的技术路线方案,然后报到部里去。
  秦辉手下没能人,也吃定了老爹,让他先拿主意。
  可老爹估计,厂里现在最多也造出能降温到零下230度、并且保持20个大气压的机器,还不敢保证质量。
  凭这种技术,怎么可能造出制氦机呢?

  他甚至劝秦厂长给邵科长平反,而他宁愿让贤。
  偏偏在两人争辩最激烈的时候,顾骜因为一句“蓬皮杜早死了”插进话来,掌握了交谈的主动权。
  “我还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才能造出制氦机。”顾骜结合他后世的常识,也不把话说满。
  他的口出狂言,让老爹瞠目结舌。
  秦辉也是一阵匪夷所思:一个二小屁孩,懂个毛线的制冷物理?
  但秦辉转念一想,他正在挤兑顾镛立军令状呢,所以也乐于听顾骜瞎哔哔。
  他的想法很简单:顾镛你小子想火线逃跑是吧?要是连你儿子都敢夸口应承,到时候看你还怎么下得来台阶。

  于是他鼓励顾骜畅所欲言。
  顾骜已经整理好了思路,眼珠子一转,开始劝说老爹:“爸,我看秦伯伯也是好意,让你倡这个头。我觉得凭你们厂的技术,两三年内搞出制氦机没问题。
  央又没逼着你们马出成果,你先把技术方案报去、让秦伯伯能问央伸手要资源,反正短期内法液空的气又不会断。”
  “对嘛!小顾你看看,政治觉悟还不如你儿子高呢!”秦辉听得那叫一个乐啊,顾骜这个助攻实在太好了。

  “小瘪三老子抽死你!制氦气要零下270度,你懂个屁!”老爹那叫一个气啊,立刻把裤腰的皮带抽了出来,作势要殴打大言不惭的儿子。
  “小顾你起开!让他说!”病笃乱投医的秦辉连忙伸手制止,然后转向顾骜和颜悦色地说:“还是骜骜懂事,来,好好跟你爸讲讲道理。”
  老爹一阵脸黑,已经做好了将来出事、被当成临时工开除的壮烈心理准备。
  顾骜镇定了一下,开始侃侃而谈:“爸,秦伯伯,我觉得你们首先思维有误区——氦气确实要零下269度才液化,但工业生产的时候完全没必要降到这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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