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火焰燃烧的时候,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飞舞的雪花并没有阻止火焰的燃烧,而是越烧越旺,雪花在火堆上面飞旋着。
乱花渐欲迷人眼。
天地万物,一片混沌,除了那一点火红。
不一会儿,火红渐渐的消失,凭空刮过来一阵龙卷风,那堆燃烧过的灰烬被那阵风卷着飞上天空,在漫天的飞雪中,像一根黑色的柱子擎在天地之间,黑柱旋转着,渐渐消失在漫天的飘着雪的天空中。伶俐仿佛看到父亲把收到的钱放到钱搭链里,背到背上对金贵说:“金贵,咱有钱了!”而地上的一切很快被雪埋没,看不出一点痕迹,那坐新坟,也被雪覆盖,融入在村子里那一大片坟堆当中,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随着飘雪,烟消云散。
去了的,已经去了,活着的要好好活着。
人们回过头,顺着来时扫出来的路往回走,不大一会儿,路已不见,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伶俐踉踉跄跄夹在队伍里,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
迷迷糊糊中,伶俐又看到父亲背着钱搭链,站在自己的坟墓跟前,他对旁边的金贵说:“这钱够咱俩花一阵子了。”
突然间老何看到白布男孩从自己前面冲了过去,一下子冲到伶俐后面,手里拿根白绫子,就那么一下子套在了伶俐的脖子上,老何眼看着伶俐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舌头伸出了嘴唇外面。
所有人都惊呆了,伶俐的样子就像上了吊,可是他明明是走在路上,伶俐被大家围在中间,脖子上被勒的难受极了,他呼吸困难,吐着舌头不住地咳嗽,脸涨的通红,白布男孩加了把劲儿。
白布男孩像一缕空气,但是他手上的白绫子使出的力量却是很大的,老何没有元气,没有一点能力。金贵冲了上去,抓着白布男孩的手,两个人互相牵制着,金贵拼了命,白布男孩松了手,白绫子从伶俐脖子上滑脱,金贵抓起白绫子扔给老何:“庆良哥哥,你拿着!”
老何抓过白绫子,也恶狠狠地说:“你再动俺家的人的性命,我饶不了你!”
白布男孩瞪着恶狠狠的眼珠子盯着老何:“你是长大了的何庆良,好,算你狠!”
伶俐大声咳嗽着,看着父亲还有白布男孩还有金贵,他知道他是金贵,自从父亲死了,伶俐从昨天就开始看到父亲领着的那个男孩,伶俐甚至嫉妒那个男孩,被父亲呵护着,照顾着的金贵。至于那个一身白布的男孩子,倒像是自家的仇敌,跟姑姑有关吗?
何家庄的人们帮扶着给老何出了殡,所有人都稀嘘感叹同情可怜,所有人的同情可怜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可是老何的死带给花花的哀痛没有烟消云散,花花内心的哀伤传递给伶俐,伶俐接过母亲传递过来的哀伤,再加上自己本身带着的哀伤,伶俐的悲凉无休无止的大肆蔓延,焦虑源源不断的肆意横行,他孱弱的身体已经盛不下了,已到崩溃的边缘,后来发生的事,让伶俐的思想彻底崩溃,他的脑子开始混沌起来。
日期:2020-04-10 10:11:44
第五十八章,花花被老何带走了一个魂魄
老何走了,顺便带走了花花的一个魂魄。花花从那天以后疯的更厉害了。她披头散发,鞋子也不穿就往外跑,她总是四下挥舞着双手,自言自语:“庆良回来了,庆良回来了,不行,俺得回去做饭去,俺家庆良推炭很累,俺得好好伺候他吃顿饱饭,然后在热炕头上歇歇,热炕头啊,可舒服啦!”
说着说着,她就往家走,赤着的脚在雪地里冻得通红,没过几天便起了冻疮,疮面又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她脚踏过的雪地上便印上了一个个脚丫的印迹,那印迹上,又梅花一样地点缀着斑斑血迹,那一朵朵的红梅花在茫茫白雪间是那么的鲜艳。
早晨凌厉的寒风呜呜咽咽,天上的乌云低低的,好像随时还会落下雪来。
大生媳妇儿李桂兰穿着厚厚的碎花棉袄,两条麻花辫被四方围巾裹了个严严实实,她嘴里吐着热气,热气呵到搓着的双手上面,还是冷,她又把脖子上的围巾系紧了些。
她拉开大门的木头门闩,想抱柴火做早饭,就见花花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在冰天雪地中,寒风掀起她披散着的头发,两只胳膊四下里舞动,赤着红肿的双脚,脚后跟在流血。
花花的脚正在雪地上印梅花。
李桂兰心里颤抖了一下,实在不忍看花花这个样子,她踩着“嘠吱嘎吱”响的积雪走到花花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说道:“嫂子,嫂子你回家吧,回家把棉鞋穿上,天太冷了,你看你冻得,快回家暖和暖和去。”
花花一甩胳膊:“俺不,俺要等着庆良哥回来。”
“你回家等还不一样嘛?非得在外边等?受这份洋罪干什么?”李桂兰劝着她。
“庆良找不到回家的路,俺就在外边等,庆良……”花花说着,然后挣脱开大生媳妇儿的拉扯,光脚丫子踩着积雪。
她跑了。
李桂兰无奈地又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手,然后把手抄袖筒里,回到自家门口的草垛边,弯腰抽出一捆玉米秸,抱在怀里回了家。
她做好早饭后,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拿起几个煮熟了的地瓜往伶俐家走去。
伶俐从出完殡,就又病倒了,他在老郭那住了好几天,吃喝拉撒都是老郭管着,直到昨天他好利索了,才从卫生室回来,他刚回家,他娘就是一顿咒骂:
“伶俐啊!你这个死孩子,你把你爹还给我,你死去,把你爹换回来,你死去!死去!”
花花声撕力揭。
伶俐忍着他娘的咒骂,他饿了,默默地掀开锅盖,他刚想拿个煮熟的地瓜吃,这要在以前,他娘会笑眯眯地看着伶俐吃地瓜,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爱,可现在,他刚把地瓜抓在手里,还没等扒皮呢,就被花花劈手夺过,扔回锅里,然后对着伶俐的脑袋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猛砸呀,把个伶俐砸得抱着头“呜呜”地哭。
日期:2020-04-10 10:18:14
晚饭没吃,热炕都不让睡了。
她把伶俐赶出东厢房,让他出去,爱上哪上哪,没办法,伶俐偷偷地躲在冷冰冰的西厢房睡觉。
家里本来柴火少,为了节省,一家人都睡在东屋,所以,做饭就只用东边的灶台,西屋从来不烧炕。西屋连床被子都没有啊,就连那领破席,还是老何之前补过的,已是千疮百孔,到处是扎人的尖刺。
伶俐穿着衣服倦缩在炕头上,冻得浑身哆嗦,他刚刚大病初愈,又开始了水深火热。
他冷啊!
他正颤抖着呢,屋门“吱扭”开了,志勇夹着床被子进来,他说:“哥,咱娘出去了,又跑到大街上,趁她不在家,我给拿床被盖。你快盖上,别冻着。”
然后他出去,伶俐听见他去了大门外,然后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不一会儿,他听见风箱“呼哒……呼哒……”
他忍不住下了炕,看志勇正在西边灶台烧火呢。
志勇看他出来,就说:“哥,我偷偷给你馏了俩地瓜,你等会儿趁热吃了,你这屋我给烧烧炕,今晚你睡西屋就不冷啦!”志勇扬起天真可爱的脸对着伶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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